前話:
想到要見瞿導之前,心裡是忐忑的。畢竟是台灣首屈一指的導演,對工作嚴格要求的盛名也在江湖上傳得沸揚…「是怎樣的人呢?」才這麼想就看見背著工作書包的瞿導坐在路邊等我們,態度像個溫和又親切的大哥~ 讓我們一下「差好多!」地無法回神~。要不是瞿導的超人氣讓他一踏進禮堂外就被包圍開起臨時簽名會,實在好難想像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維尼”瞿友寧導演。
天生的戲劇份子
「你們心中有屬於自己的劇本嗎? 所有身邊的人都是你的配角…」講座開始,瞿導提起童年,一個精彩劇場的雛形,原來從小就成型了….。喜歡看戲的瞿導,在武俠及瓊瑤的電影中長大;充滿「行動力」的他,曾經從二樓跳下摔斷了腳後跟,全是為了像電影中的大俠一樣苦練輕功;也受了愛情電影的感召,五歲就墜入了愛河,還獻出了初吻。還因為魂斷藍橋的結局而嚎啕大哭,因為他決定娶回家的女主角費雯麗居然(在戲中)過逝了!這些像是頑童歷險記裡才聽到的故事,居然是瞿導”正常”的童年!不禁猜想瞿導源源不絕的戲劇創意,應該從小就開始累積的吧。
重口味的生活陪著瞿導直到長大:攢錢到處學喜歡的課程、努力看戲還被怪叔叔騷擾、到工地偷巨大氣球飆車去把妹… 從這些夠勁的年少輕狂中,全場都感受到一股對生活的熱情跟好奇。直到考上世新廣電,瞿導終於可以實際著手他的戲劇夢;於是他火力全開地投入拍片,即使餐餐吃泡麵也要把錢留給製作。充沛的創作力,讓他大三就得了編劇輔導金;站在眾戲劇知名大角間,這個無名小伙子讓業界不禁注意到他。而後,在咖啡廳認識了楊德昌導演,年輕的瞿導成為了當年話題電影「牿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副導;瞿導的努力似乎就這樣領著他走上順遂的戲劇道路。也因為積極的爭取而讓他的電影「假面超人」成為華納影城進軍台灣後的第一部上映國片。一切,都看似順利….
在下墜中找到新能量
「假面超人」的上映,想不到並沒有為瞿導帶來預料中的成功。在國外強片的競爭下,電影的票房並不理想;瞿導甚至守在電影院門口,卻看著以為可以看到”超人”電影的孩子哭著出來。「假面超人」之後,一連串拍片上的失控跟溝通挫敗,也讓瞿導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能力。漸漸地,不敢再拍任何片子…。
陷入低潮的那段日子,讓瞿導暫離了電影,卻開始接觸紀錄片的拍攝。拍紀錄片並不如從前拍電影一樣,沒有專業的演員,也沒有安排好的情節;鏡頭前,有的是真實人物的反應跟更多無法掌握的狀況。要讓眼前的人物說出他的故事,害羞或恐懼,成了導演第一個要克服的障礙。「泡泡龍」,瞿導回憶起拍片的過程,為了讓病房中的孩子面對他,瞿導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不惜偽裝成大型趴趴熊;等到孩子笑了,攝影機終於能進病房….就花了大半天的勁。經過這樣的過程,瞿導重新學習了如何拍戲,學習到了如何和人相處,如何在最快的時間裡讓鏡頭前的人物與導演產生互信並完成互動。而這些,都成了瞿導往後拍戲的珍貴經驗,以及他和演員互動間最無可替代的資產。
從記錄片及劇展裡重新找到拍戲的信心,愛戲的瞿導開始重回創作的主線。「人生劇展 - 誰在橋上寫字」讓瞿導獲得了金鐘獎最佳導演的肯定,一部部受到好評也實現創作理念的戲也在之後接連推出。然後,接到了電視台的邀約:「瞿導,幫我們導偶像劇好嗎?」
偶像劇之路
「接拍偶像劇好嗎?」收到這個邀約的瞿導,第一時間打了回票。把創作當成職志的他,當然不願意接拍這種以市場為導向,而屈就了創作的工作…. 當時的瞿導是這麼想的。但邀約者沒有放棄,一再遞上邀請,並答應瞿導能完全掌有改編的權力。終於瞿導試著放下堅持,先”看看”「薔薇之戀」這部日本的漫畫… 這個決定讓瞿導受到了原著故事的感動,也成就了2003年膾炙人口的電視劇「薔薇之戀」。憑藉紮實的編劇能力、豐富的生活感受及一路上受到的訓練,瞿導對於指導新演員及劇情畫面的安排上展現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成果。「薔薇之戀」創造出超乎想像的迴響;首辦簽名會瞿導抱著平常心出席,卻被擠滿會場的人群傻了眼。其中一對母女對他的感激讓他難以忘懷:「謝謝你製作了這部戲。我們母女好久沒講話了,原本在客廳及房中不對話的我們,卻因為同時聽到對方的笑聲,居然開始有了共同的話題…」受到感動的瞿導,決定不再拘泥戲劇的形式…「想拍令人感動,心有戚戚焉,我的戲,想讓人在觀看之中有很多的觸動」帶著這樣的心意所拍出的偶像劇,有了更多感動人的力量。
「薔薇之戀」後,瞿導接連導出讓人津津樂道的經典偶像劇。不願被日、韓劇的強勢牽著走,不服輸的瞿導將電影的規格帶入偶像劇;除了故事本身,更力求戲劇本身的精緻與品質。為了讓海外市場能第一時間接受台灣的戲劇作品,瞿導持續接受改編日韓漫畫的劇本。其中「惡作劇之吻」至今仍在韓國創下台劇的最佳收視紀錄。只是一部接著一部,編劇出身的瞿導開始想念並期待原創劇本的出現;於是在「桃花小妹」完成之後,瞿導決定停下腳步,等待原創的好劇本出現。
還好,沒讓瞿導等太久…徐譽庭的作品「我可能不會愛你」出現了。
「我可能不會愛你」
「我昨天剛剪完第五集…..怎麼,怎麼這麼好看啊!?」看來沒休息多少的瞿導講到這裡突然興高采烈的。在旁邊的我們不禁也被這樣的興奮感染,更加期待「我可能不會愛你」當周的播出。不過提到這齣戲的製作過程,原來我們看不到的卻是兩個魔羯座的長期對抗賽:一個是對自己的文字充滿堅持的編劇-徐譽庭;一個是對品質要求到龜毛的導演-瞿友寧;兩個對創作都充滿想法及品質掛保證的戲劇好手,第一次的合作都讓對方見識到高手過招的投入及…..辛苦。想不到會有把畫面跟情節安排得如此細膩的劇本,瞿導秉著編劇的天性也讓譽庭編劇第一次遇上得和導演一幕幕地研究推敲劇本的過程。想起試映會上瞿導掛著笑臉對著譽庭編劇大聲地抱怨:「怎麼寫出這麼難拍的劇本啊!」可想而知的成果跟苦了一票劇組人員,聽到這話的我們卻也知道接下來要看到的戲,肯定是精彩的了。
提到演員,除了有演技日漸成熟的林依晨,和從電影圈回流的陳柏霖;在業界有「演員培訓班」之稱的瞿導,為了給新血更多的機會,也按照自我慣例再度採用了許多新人演員。瞿導再度發揮了與演員互動互信的溝通能力,帶著一班新演員、好演員,在反覆的訓練及引導中,除了快速增加彼此的默契,也讓一批青澀新人成長為專業演員;觀眾接下來則可以在故事推進中,看著這些演員們在演技上日益精進,陪著他們一起成長。當然還有其他堅強的專業演員班底,如金士傑老師、羅北安老師、林美秀等等… 更是用精湛的演技把各個角色表現得可圈可點;讓「我可能不會愛你」中愛情以外的職場、親情、友情等故事支線,也一樣教人莞爾、教人感傷,教觀眾在每一個片段都情不自禁地投入且感動。
「方頭獅」與文創合作
除了以上所提到的演員們,還有另一個新演員… 就是:<米各說MigSaid>的「方頭獅」。不過…「第一眼看到這個獅子,我是反對的」瞿導說起與方頭獅的第一次相見。初接下這個劇本的瞿導,不願意任何外來的置入損耗了影片本身的完整,因此對於方頭獅的出現感到疑惑與否定;即使「方頭獅」的影片拿到手,瞿導也對內容毫無所感,反而讓他更加強力拒絕方頭獅的參與。此時多虧八大及譽庭編劇的耐心說明,讓瞿導重新思考自己的抗拒,並嘗試著重新認識這個方頭的新人。放下了成見後,嗯~ 瞿導對於方頭獅的故事開始有了想法,加上劇中使用的方頭獅模型到手,瞿導突然覺得:這傢伙,有意思!這個轉變讓瞿導回頭找了譽庭編劇,決定從劇本著手,讓方頭獅實實在在地成為故事中的一部分。這包括讓男主角李大仁於第一集就說明方頭獅的個性,並成為象徵女主角程又青特質的伙伴。這樣的安排,讓瞿導越來越信任「方頭獅」在戲中產生的化學變化,也看到了本來不相干的兩個作品,居然在創意上有了令人驚艷的契合。
「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文創合作」瞿導說。從最基本的內容上產生連結,讓一加一的效果大於二,豐富了整體故事的一部分,就不會只是外圍皮毛的硬湊。另外一個文創合作的例子則是女主角程又青參觀某個台灣自創品牌燈管的展覽,「又冰又冷,卻在發亮」眼前相望的燈光,卻隱喻著女主角的內心,成為了另一個動人的結合。也許是因為瞿導身上編劇的功夫,即使是不能說話互動的文創產品,也能融進瞿導的戲中,一起說故事。
電視戲劇,尤其是偶像劇,常常被鎂光燈的光彩掩蓋了製作時的辛苦。為了要讓觀眾看到最認真及專業的一面,就得在外界巨大的壓力下,摧枯拉朽地去完成,去進步。多年下來,瞿導不再拘泥電影或偶像劇的區別,而將感動人心視為手中作品的目標。沒有被惡劣的環境打敗,也沒有被讚譽所鬆懈,這樣的瞿導在講座尾聲送我們一句楊牧曾說過的話:「每個創作者,都要作自己的左派」。謝謝一直像隻方頭獅般,有點固執、充滿原則,卻始終走著自己道路的瞿導,在左派精神的自省與批判中,為我們帶來如此精彩的戲劇世界。